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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的魅力

1999-07-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刘 兵 我有话说

某一天,当反烟运动的胜利者用他们的鞋底踩熄地球人制造的最后一个烟头时,世界是否会感到一点悲伤吧?或者哀悼从此失去了一种风俗文化、一个社会用来追求唯美的工具、一只梦幻的魔杖?

吸烟,作为一种人类的活动,在我们身边实在是太常见了。据说,在世界上,有大约10亿的人在吸烟,而在中国,更有多达2.3亿的烟民。当然,现在反烟、禁烟的呼吁几乎已经是一种占据主流的社会舆论。但一个令人无法回避的现实却是,尽管反烟运动如此蓬勃,却仍有

为数众多的烟民沉迷于香烟,终日吞云吐雾。在主流的反烟舆论和众多吸烟者仍与香烟难舍难分的依恋之间,显然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像是一个悖论。在通常的宣传里,我们听到的都是香烟有害健康的理论,都是为了自己和他人的健康不要吸烟的教导。除了这些简单化的说法之外,面对众多的烟民的存在这一不争而又令人无奈的现实,在各种出版物中,我们很少听到不同的声音。由此说来,《香烟》一书被收入颇有影响的“另类丛书”中出版,确实表现出了与众不同、与主流不同的另类色彩,其中那些貌似奇谈怪论却又发人深思的论点,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正如《香烟》一书的译者在前言中所言,当香烟已经成为一个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时,单纯以损害自己和他人的健康为诉求的反烟运动便显得有点单薄了。公共场所禁烟极有必要,怀孕妇女和儿童远离香烟也理由实足,然而,在这些有限的目标实现之后,为什么再进一步深化禁烟运动便难上加难了?将一个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是人类喜爱犯的最大的错误之一,对待吸烟问题也不例外。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香烟》一书的作者认为:“仅仅指出烟草使人上瘾这一事实是远远不够的。‘上瘾’这件事本身并未解释任何现象。……开始上瘾和继续抽烟,都暗示出人们从这种物质中发现了某些好处或快乐。但是,在目前这种激烈的批评氛围中,连去想像一下这些好处或快乐都十分困难。”从而,《香烟》一书所要讨论的问题恰恰就是,“如此广泛地使用这种物质,并因其危害他人的健康而受到广泛指责的人们,到底从吸烟中获得了什么益处?如此口味不佳的嗜好究竟可以提供多少愉悦?它为什么会在开始时让人感到不舒服但接下来却经常不断地吸用,而且到了每天爱不释手的程度?”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否已经找到,甚至对于这些问题是否会有最终的答案,读者当然会有不同的看法,但非常有趣的却是,作者因写作这部论述香烟的奇书而成功地戒了烟。

《香烟》一书原文的标题为“香烟是超凡的”,在这种基调上,作者在这本表面上似乎是在赞美香烟的著作中,并不更多地关注称赞香烟的实用性,而是要称赞其“无用性”,“正是因为香烟的无用,才确保了它的美学吸引力——香烟所带给吸烟者生活的那种高贵、阴沉而美丽的愉悦”。作者将吸烟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对待,从人文的视角进行考察,在广阔的视野中,对吸烟的心理、文化和哲学底蕴进行了独到的分析,证明吸烟不仅是一种肢体动作,而且这种活动方式编码完备,修辞复杂,叙事清楚,证明吸烟对整个文学、哲学和文化史等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广泛影响。或许与作者身为美国大学里教授法国文学的教授这一背景有关,在《香烟》一书中,作为主体的讨论话题,多从历史上著名的或不那么著名但在涉及香烟时却不可忽视的文学、哲学和其它艺术作品出发,并就这些作品展开带有明显的文学批评风格的深入分析。在这些分析的过程中,读者会惊异地发现,历史上竟有那么多的思想家、哲学者和作家以如此睿智的方式谈论香烟,再加上作者于信手拈来而且内容丰富的旁征博引之余所做的机智评论,使得这部书中出人意料且不同凡响的见解比比皆是。例如,“只有吸烟把人类和其他动物区分开来”;例如,“香烟也贡献了为社会普遍承认的益处”,“这些益处既包括对人类提供的轻松和慰藉,也和它们为减轻焦虑和调节社会交往所提供的机制有关”;例如,“女性拥有吸烟的权利无疑是她们获得平等对待的标志,显示着她们成为了真正完全的社会成员”;例如,“某一天,当反烟运动的胜利者用他们的鞋底踩熄地球人制造的最后一个烟头时,世界是否会感到一点悲伤吧?或者哀悼从此失去了一种风俗文化、一个社会用来追求唯美的工具、一只梦幻的魔杖”?例如,“如果烟草在社会上消除了的话,这决不是禁烟制度的功劳”,“禁烟制度只会促进烟草的消耗”;如此等等。总之,至少是以一种学者的宽容,在《香烟》一书中,吸烟与不吸烟都是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来被看待和研究的。

早在“另类丛书”中第一本书,也即非常畅销的《格调》出版时,笔者就在预告中看到了《香烟》一书即将出版的消息,也是作为一位嗜烟者,自然很迫切地想去阅读这本与香烟有关、与文化有关、与学术有关的著作。潜在的心理动机之一,或许是想为吸烟的行为找到一种理论、一种解释甚至一种理由。尽管对于不吸烟的人来说,对《香烟》一书的体会和理解也许不如吸烟者,但笔者却略有失望地发现,要想仅仅通过阅读一本书来找到对吸烟这样一种复杂且令人迷惑的现象的最终答案,可能只是一种幻想。但话说回来,在阅读《香烟》这本书的过程中,毕竟体会到一种智力的愉悦。联想到从前曾读过并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某丛书的序言,大意是说,作者们具体的结论是不值得过分留意的,值得留意的倒是他们无法说出的某些东西以及他们竟然以那样的方式说话。那么,我们又何妨像《香烟》一书作者所言的那样,只是将该书作为“一段香烟在永久消失于无形时默默铺陈出的如行云流水般的闲谈故事”来对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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